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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很多導演一輩子只拍一部片,所有其他的電影都不過是第一部片的註腳。其實這很正常,每個創作者都會有自己關注的中心命題,彷彿宿命一般糾纏一生。我雖試圖抗拒這宿命,但在目前我短短的創作生涯中,我也似乎還離不開我的中心命題:荒謬。

在寫完「一席之地」的第一版劇本後,同時進行的另一個短片劇本「水岸麗景」獲得了短片輔導金,於是我先丟下「一席之地」這個我還不是很滿意的劇本,開始短片的籌備工作。

「水岸麗景」是我第一部以電影媒材拍攝的作品,這24分鐘的短片共分為三個各自獨立卻又相互呼應的段落,看似無厘頭的劇情,圍繞在一樁銀行搶案和「水岸麗景」房地產銷售案之間,拼湊出一群水岸邊市井小民的荒謬狂想。這短片與之前我為公視拍攝的「快樂的出航」、跟陳芯宜共同編劇的「流浪神狗人」和後來的「一席之地」有一個共通性,就是同樣是多線敘事,也同樣都帶有黑色喜劇的風格。但這部短片對我個人來說,還帶有更瘋狂魔幻的色彩,彷彿一首搖滾樂曲狂飆的前奏,也像是為未來拍攝的「一席之地」暖身。

說是狂飆,一點也不為過。拍攝過程中,演員與工作人員在地底世界橫衝直撞,在台北街頭奔跑追逐,而令大家印象最深刻的是片尾大橋上的鏡頭,動員了上百人,把清晨台北光復橋來往車輛全擋下來。當時是雙機拍攝,一機居高臨下,一機卻在大橋中間,加上七十幾位臨時演員要走上橋,因此必須全面封橋。只見大橋兩端的工作人員拚老命架設封鎖線,擋下所有車輛,直到最後進退不得的車陣全耐不住性子,左衝右突……。而這樣的畫面卻好像更符合劇中的情境:不安與暴動。

在拍攝「水岸麗景」之前,我曾嘗試釐清劇中混亂交錯的故事背後,我所想要表達的概念到底是什麼。我自以為這對於凝聚拍攝共識有很大的幫助,於是寫了一封可能大家到現在都沒真的看懂的信給幾位主要工作人員:

到底是人心在控制機器,還是機器在控制人心?若這機器是由被權力建構出的科學理性所造,那麼這機器是否已逐漸離我們遠去,不再受我們所控制,反過來吞噬我們,吞噬人心?

人類構造出理性,但現在理性卻反過來吞噬我們。於是,我試圖重新喚起蒙昧的力量,對理性進行反攻。

一群幽靈在台北上空遊蕩,蒙昧主義的幽靈。

我相信,若有讀者竟奈住性子看到這兒,恐怕也同樣看不懂我到底想要表達什麼……。簡單說,我試圖在這短短24分鐘的篇幅,用有點無厘頭的方式惡搞已經被合理化(或神學化)的自由市場經濟,並且創造出一個衝撞這世界既定規則的潛在動力。

老實說,我知道許多觀眾在看完這短片之後,可能只感覺到某種「衝撞」的印象,卻未必會在笑聲之外接收到其他更多我原本所想要傳達的訊息。於是,在後來放映「水岸麗景」的場合,我經常自我解嘲地說:宣稱自己的影片是黑色喜劇有個好處,就是若觀眾看不懂其中的「黑色」,至少還可以當作喜劇笑一笑就算了。

話雖這麼說,我內心肯定是無法以此為滿足的。就像在「一席之地」裡的一段對話:「沒有掌聲,也沒有噓聲,那到底是怎樣?」如果我拍一部片,結果只博得觀眾的笑聲,卻沒有更深刻的共鳴,我會深深以為可惜的。

於是我試著剖析自己的影片,或許是我所謂的「黑色」仍太隱晦了,以致於跟觀眾產生了距離。而這樣的想法,在後來修改「一席之地」劇本的過程中,起了我自認為是蠻正面的作用:我開始嘗試用更直接易懂的方式,講述原本略嫌生硬的主題,並深入角色的狀態,讓他們以更生動的方式,呈現出或許就在你我身邊不時迸發的驚喜。

即使那驚喜,只是陰霾中偶然閃現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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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水岸麗景」這部電影短片將於交替影展中放映,時間地點是9/22(二)與9/25(五)18:30於絕色影城九樓6廳,歡迎有興趣的朋友來看電影。

▲以上文章轉載自【一席之地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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